（7）現在——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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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課上，關老師拿著昨天的課上測試的卷紙一張一張的叫著人名，讓同學自己把卷紙領了回去。隋雨飛在緊張的等著叫她的名字，卻沒有等到，她有些納悶。
關老師手上拿著一張卷紙對大家說，
“這次考試，隋雨飛同學答的最好！”
隋雨飛忙低下了頭，緊緊的閉起了眼睛，她害怕發生的事情又發生了。她願意做一個不會引人註目的人，她在乎成績，卻不在乎第一名，這是她從小學時就養成的“習慣”。因為只有做一個學習中等的人，才是最不讓人註目的。為此，初升高考試，她被她的初中班主任叫做“爆冷門”！她有她的小技巧，而且，幾乎養成了考試“作弊”的習慣，那就是在考試的時候，她把她真正的答案做上記號，再填個其他答案，這種作弊答案，每次考試都做那麽幾個。而每次公布答案的時候，她才能知道她的真正成績到底是多少，而她在心中暗暗比較和班上其他同學的成績，在她的心裏，她知道，她的成績從來沒有下過前三名，而在高中二年級，她的成績幾乎一直比班上第一名要高。
這次的語文測驗，她被關老師的架勢鎮住了，所以，她沒“作弊”，卻要承擔今天受全班同學關註的後果。
“這次測試，有很多同學都沒有答完卷紙，這說明大家都忽略了考試時間，但更讓我擔心的是，你們對語文知識的掌握程度。在語文課，我不會給大家排名次，但是，我要求大家把自己的每次真實成績記錄下來，每次和自己上一次的成績做比較。這樣的考試，我以後還是會給大家做，目的是讓大家適應考試，面對考試，真正贏得考試。考試不是為了贏得名次，而是為了提高自己。明天開始，我們將從初中語文知識開始覆習，請大家回家把初中課本找出來，找不到的想辦法借一下，或者，兩個人合看一本，總之，自己想辦法。語文是一門融會貫通的課程，成績提升並不能因為熟練掌握了一個學年的語文知識而有全面的提升。我之所以告訴大家這些，是想讓大家知道你們需要的是什麽，面對的是什麽，應該做的是什麽！好，下面，我開始給大家講解上一節的測試題，請大家打開手中的卷紙，大家看第一題。”
關老師一邊講一邊自然的在每一排課桌間走著，說到“打開手中的卷紙”時，她剛好走到隋雨飛的座位旁邊，把隋雨飛的卷紙輕輕的放到了隋雨飛的課桌上。隋雨飛看到這從天而降的卷紙，看了看關老師，而關老師好像從來就沒有把卷紙放到過隋雨飛的桌面上，一邊踱著步子，一邊看著卷紙講解著題目。
下課了，關老師的卷紙剛好講完。她合上手上的卷紙，宣布下課，沒有壓堂一秒鐘。但是，她隨後說了一句，
“魏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然後就走出了教室。
大家看了看魏遠，魏遠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從後門走出了教室。
馬上就是課間操，她拿好拐杖，站了起來。
走到辦公室門口，她看到關老師正在和魏遠談話，她沒有進去，只是站在了門外。她想，老師應該看不到她，等魏遠出去，她再進去就可以了。可是，她沒想到，關老師還是看到了她，
“隋雨飛，有什麽事嗎？”
隋雨飛嚇了一跳，她推了推眼鏡，看到關老師正看著她，魏遠也正看著她，而且，魏遠難得的有了面部表情，眉頭微微的皺著。
“哦，關老師，我想，我想和您請個假，明天，明天！”
“你進來說！”說著，關老師站起身來，像要過來扶她，隋雨飛很驚慌，她害怕有別人這樣扶著她，她覺得那種攙扶是一種負擔。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慢點兒，慢點兒！”
隋雨飛覺得關老師的語氣和在課堂上判若兩人，聲音輕巧而充滿關切。
“哦，老師，我明天想請半天假，上午。”
“有什麽特別的事嗎？我能幫你什麽嗎？”
“是，是家裏有些事情，就上午，不會耽擱下午的課。”
關老師可能也察覺隋雨飛不願意說出請假的原因，也就沒再追問。
“那好！嗯，老師也有件事請你幫忙！”
“嗯？”隋雨飛從來不知道她還能幫助別人什麽事，聽到關老師要她幫忙，她很驚訝，更多的是意外。
就在此時，關老師繼續對隋雨飛說道，
“是這樣，魏遠同學是今年才轉到我們學校的，他之前生活在國外，中文讀寫沒有問題，但是，語文基礎需要，需要從頭開始。經過這次測驗，老師覺得你完全有這個能力來幫助他。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老師也不勉強，老師只能自己來幫他補了。”
隋雨飛面對關老師這樣的請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不太喜歡和人接觸，她也從沒有幫人講過題目，她也不知道幫別人補語文基礎要怎麽補法，她只知道老師講什麽她就一直跟著學什麽，因為她覺得她如果坐在那讀書都讀不好，她將一事無成了，坐在那是她最擅長的，而看書是坐著最好的“消遣”，這樣她就會忘記了別人的關註，忘記了她和別人的不同。
“老師，我，我！”隋雨飛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不會耽誤你的學習，你教他的同時，你自己也是在覆習不是嗎？”關老師好像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對策一樣。
“我可以付給你費用。”魏遠突然說話了。
“啊？”隋雨飛更沒有想過收費的事情。
“哈哈，隋雨飛你可以考慮考慮，明天下午來上課的時候告訴我你的答覆就可以。如果你同意的話，是不是收費，你們倆自己商量。好了，都回去吧！”
和老師道過別，魏遠先走出了辦公室。隋雨飛咬著下嘴唇，後悔自己選這個時間來請假。她一步一步在走廊裏挪著，這時候，操場上的課間操已經開始了。
她挪回教室的時候，她發現教室裏有兩個人。一個是魏遠，一個是小三舅。隋雨飛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想著剛才關老師說的事情。
“你之前的課本還有嗎？”小三舅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隋雨飛。
“啊？”隋雨飛楞楞的看著小三舅，像是完全沒聽到小三舅剛說的是什麽。
“我怎麽發現你成天跟個小迷糊似的？我問你，關老師說的之前的語文課本你還有嗎？初中的！”
“哦，我回家找找吧！”隋雨飛心想，像小三舅這樣的，怕是那些課本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吧。
“恩，行！”
隋雨飛聽到小三舅的回答，又呆呆的看了看小三舅。
“我說行！”小三舅看到隋雨飛的表情，顯然是以為隋雨飛又沒聽清。
“什麽行？”隋雨飛心想，‘我找找’，和‘行’有什麽關系？
“你找著了，我就不找了！”
“為什麽？”
“你的借我不就行了！”
“我借你，我看什麽？”
“一起看唄！”
隋雨飛知道和他計較也沒用，索性不再和他辯解。她瞟到窗邊的魏遠戴著耳機，好像什麽都沒聽到。看到魏遠，她又開始心煩剛剛關老師說的補課的事情了。
大概是對高三學生的特權，對魏遠和小三舅沒去上課間操居然沒有什麽說法。隋雨飛記得，以前除了她，有誰不上課間操是要請假的。
下晚自習，小三舅還是跟在她身後，走出教學樓，隋雨飛忽然想起得告訴他明天不能去接他，因為家裏有事，
“那個，那個，明天上午我爸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來上學吧！”
小三舅沒有反應。
“小三舅！”
“哎！什麽事兒？”
隋雨飛有些生氣。
“說呀，什麽事兒？”
“我說明天你得自己來上學，我家上午有事，我爸不能去接你上學了。”
“哦，知道了！”
走到校門口，爸爸笑呵呵的看著他倆走過去，幫雨飛開了車門。
小三舅和爸爸熱情的打了招呼，隋雨飛瞪了他一眼，上了車。
剛一上車，小三舅就開了腔，
“大姐夫，我聽雨飛說你們家明天有事兒？啥事兒呀？”
聽到小三舅的問話，隋雨飛怔了一下，隨即盯了他一眼。
“明天，哦，明天，明天得去看看鄭齊！”雨飛的爸爸一邊開著車，一邊回答著，沒有發現雨飛的反應。
“哦！”小三舅頓了一下，隨即又說，“我怎麽好像記得我哥的祭日是每年過完年好像是春天剛開學的時候，明天是什麽日子啊？”
“啊，是，鄭齊的祭日是你說那個時候。雨飛上學的第一年，第一個禮拜三，你姐做了個夢，夢見鄭齊高高興興的來見我們，說他見到雨飛上學，特別高興！從那以後，每個學年開學，第一個禮拜三，我們就都帶雨飛去見見鄭齊。”
“哦，是這樣啊！”鄭健聽罷，思索了一下，又說，“姐夫，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去看看他！我明天也和你們去吧！我還從來沒去過呢！”
“啊？你就不用去了吧！你還是上學吧！”
“雨飛不是去嗎？我比雨飛還大一歲呢！再說，他是我哥呀，我早就應該去看看他！聽我爸說，他當年學習可好了！就是走的太早了！”
“恩，鄭齊那孩子是不錯，你大姐最疼他，就是可惜了！恩，你明天還是別去了，你知道，你大姐那個人！”
“哦，那算了吧！我明天去上學，再說，我還沒請假呢！”
“好，好，你去上學，去上學！”顯然，今天晚上的話題有些沈重，爸爸知道媽媽不太喜歡這個小三舅，某種程度上，媽媽認為如果沒有姑姥和小三舅，沒準齊舅舅就不會那麽早的就沒了。
隋雨飛一路沒說話，爸爸先把小三舅送回家，然後帶著隋雨飛回家了。
到了家，隋雨飛看到媽媽在看電視。見他們回來，她第一句話問，
“雨飛，明天的假請好了嗎？”
“請好了！”
“好，那就快把夜宵吃了，吃完早點睡吧，明天要起大早！大年，一會兒，咱倆再看看明天要準備的東西！”媽媽在部署著今天晚上的安排，雨飛的爸爸在廚房答應著。
第二天一大早，隋雨飛正在洗漱，聽到有人敲門。雨飛爸爸正在廚房，聽到媽媽喊到，
“誰呀，這麽早！”
“大姐，是我，鄭健！”
隋雨飛正在飛舞的牙刷懸在嘴裏，爸爸大年正在翻飛的鍋鏟也停止了工作，媽媽鄭華慌忙打開了門，
“鄭健，這麽早，是，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嗎？”鄭華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位不速之客。以往鄭華對她的父親以及那個鄭健母子都不冷不熱，而今天鄭健的意外到訪，讓她一反常態，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擔心鄭健會帶來關於父親的壞消息。
“大姐，沒，家裏沒出什麽事兒，我昨天聽我姐夫說今天要去看我大哥，我也想去看看，大姐，你沒意見吧！！”小三舅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手裏還拎了些東西。
鄭華還有點沒回過神兒來，閃開了身，給鄭健讓出來進門的路。
大年拿著鍋鏟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有些楞神兒的老婆和站在那的小三舅，連忙搭話，
“鄭健來了，沒吃早飯吧，一會兒就好，雨飛在洗漱。雨飛呀，你小三舅來了，你快點哈！”隋雨飛聽到爸爸的催促聲，知道爸爸是怕她不知道家裏來了外人，衣冠不整，向她通風報信呢。
“嗯！”隋雨飛嘴裏塞著牙刷，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
“大姐，我爸讓我帶來的，說我大哥愛吃。”鄭健從帶來的包裏拿出了一個袋子，裏面裝了好多雞蛋。
鄭華看了看，沒說什麽。
隋雨飛在衛生間洗漱完畢，看了看自己的左腳，看來今天是沒有辦法不一瘸一拐著出去了。隋雨飛長長的呼了口氣，推開了衛生間的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雨飛，書找好沒有？”鄭健的聲音突然沖到隋雨飛耳朵裏。
“啊？哦，書，書找好了！”隋雨飛沒回頭，關上了房間的門。
“什麽書？”鄭華疑惑的問。
“大姐，雨飛沒說我和她現在一班嗎？語文老師讓把從初中開始的所有語文書都找出來大覆習，我的早就不知道哪去了，想借雨飛的一起看。”鄭健從容的回答著。
“你，和雨飛一班？你不是去年就考大學了嗎？”
“那不是沒考上嘛！”
“我聽說，聽說你考的不錯啊！”鄭華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覺得自己無意中暴露出她對鄭健的關註，其實，鄭健的成績是她偷偷去打聽的，據說那成績相當不錯。這件事她沒對家裏人說，可是，今天卻被自己一不小心說了出來。
“志願沒填好，索性就再覆讀一年。”
“快，吃飯啦！”這時候，大年從廚房出來，張羅著開飯，他想讓這緊張的談話告一段落。
“大年，你也知道鄭健和雨飛一個班？”鄭華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大年，轉移了炮火的目標。
“我，啊，我也才知道，才知道一兩天。這不開學才知道嘛！”大年尷尬的回答，“雨飛，快點兒！”大年急於把話題再次轉移。
“馬上就好。”雨飛回答著。
“雨飛呀，今天的劉海梳上去啊，讓你小舅好好看看你！”鄭華對雨飛叮囑道。大年成功的第二次轉移了話題。
隋雨飛在房間穿戴完畢，聽到媽媽的叮囑有些為難，每次去舅舅那，媽媽都要求她把放下的劉海梳上去，她的保護屏障就這樣被嚴格的在這一天被收起。她的額頭到是不難看，但是，她覺得很不安，而且，長期梳劉海，臨時梳上去，劉海的短發非常不服帖。她找了幾個小發卡把頭發小心的別到一旁，照照鏡子，還算可以，然後，她拿起眼鏡戴上，再照了照鏡子，沒有問題了。她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從房間走了出來。
小三舅穿著黑褲子和件黑T恤，頭發和平時也不太一樣，規規矩矩的梳著。她坐到餐桌旁，開始吃早餐。
吃過早餐，大年和小三舅先把祭祀的用品拿出去，雨飛和媽媽負責關門。
四個人坐在面包車裏，一路無話。
鄭健幫鄭華和隋大年把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擺在鄭齊墓前，有煮雞蛋、有四喜丸子、還有隋大年蒸的大白饅頭。鄭華擦拭著墓碑，邊擦邊說著積攢的話，說著說著不禁哽咽起來。
鄭健和雨飛先後向鄭齊的墓碑鞠了三個躬。最後，鄭華讓大年、鄭健、雨飛先出墓地等她，她想再和鄭齊呆一會兒。大年也沒有阻攔，示意鄭健照做。
他們三個先上了車。
鄭華拖著沈重的步子，向面包車走來。一言不發的上了車。大年把車子發動起來，
“直接回家？”大年問鄭華。
“嗯。”鄭華無力的回答著。
大年把車開到家樓下，對鄭華說，
“你先上樓，我帶孩子們去吃點兒東西，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不用帶了。你們去吃你們的吧。”鄭華一臉疲憊的下了車。
“大姐夫，我不去吃了，我直接回家了，下午還得上學呢，我得回家去取書包。”小三舅見鄭華下了車之後對大年說。
“別，你回家不是也得吃飯，我們一起吃完，然後再送你們一起去上學。”
“爸，我的書包還在樓上呢，還有，我得換身衣服。”雨飛急著說。
“哦，你看我，我都給忘了，那個，那個鄭健，你在車裏等會兒，我陪雨飛上趟樓就下來。”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說著，雨飛推開了車門，拄著拐下了車。
大年急忙從車上下來，扶了雨飛一把，雨飛有些固執的走向單元門。大年又重新回到車裏。
“雨飛這孩子，有時候會耍些小性子，其實，她就是不想讓別人幫她。哎！”大年像是在對鄭健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大年和鄭健一言不發的看著雨飛一拐一拐的走進單元門。
過了一會兒，雨飛又一拐一拐的從單元門裏走出來，大年又從車上下來，幫雨飛開了車門。雨飛換上了校服，劉海也放了下來，除了身上背的書包，格外又拎了個小手袋，大年幫著接了過來，以便雨飛上車騰出手來。
其實，要是以往，大年會邀請他倆到他和鄭華開的飯店去吃飯，但是，今天是每年中最特殊的一天，所以，每年的這一天飯店都歇業一天。正不知道帶他們吃點什麽好，鄭健的手機響了，是他爸，
“爸，啊，已經回來了，大姐夫要帶我和雨飛去吃飯，我大姐先回家了，啊，還沒吃呢，下午，下午去上學，一會兒吃完飯就回去取書包，啊？你等我問問我大姐夫！”鄭健說著靠近大年說，
“大姐夫，我爸讓說回咱家吃飯去。”
“不了吧，怪麻煩的，我帶你倆外頭吃點兒就得了！”
“爸，我大姐夫說太麻煩了，我們外頭順便吃點兒就得了，你就別惦記了，沒事兒，哎呀，您老就別惦記啦！”說著小三舅掛了電話。
大年帶著鄭健和雨飛去了一家他朋友開的飯店，剛一進門，趕上中午飯口，人還挺多，老板一見來人是大年來了，趕緊迎上來，
“隋大哥，你咋來了！”一邊說一邊拉著往裏邊走。
“啊，生子，今天出去辦點兒事兒，飯店今天就休一天，孩子下午還上學，上你這簡單吃兩口。”
“啥叫簡單吃兩口，到我這必須覆雜！走，上二樓，有包間，老弟給你安排一桌！”
“別介，別介，你這不是有散座嗎，二樓太麻煩了！”大年忙不好意思的回絕著。
生子看到了雨飛的拐杖，突然明白了大年的意思。
“行，行，不上二樓，菜我馬上給你安排！那個誰，你過來，把咱家拿手菜給整一桌，告訴後廚，給我做仔細點兒，今天吃飯的是行家，別給我掉鏈子！去吧，走菜要快啊！別給我磨磨蹭蹭的！”說完又笑呵呵的轉身招呼大年。
“你別整覆雜了，我們就三個人，就簡單吃點兒，你要是往覆雜上整，我們現在就走了！”大年聽到這位生子老弟這麽張羅，做出要往外走的架勢。
“不覆雜不覆雜，讓你幫我把把關，平時請還請不來呢，覆雜啥！你到我這，就別想跑了，快坐下，快坐下！”說著把大年按到了椅子上。小服務員也特有眼力勁兒的顛兒顛兒跑來倒水。
“嘎哈呢？去，換茶來，把我最好的茶拿來！”生子對服務員埋怨到。小服務員忙跑開了，估計是去泡茶了。
“水就挺好，我平時就喝水！”大年忙朝著那服務員的背影喊到。
“哎呀，你甭管！哎呀，我這比不上你那，有嫂子招呼著，我這都得自己來，我那口子，成天就知道花錢，不光自己花，我那孩子一天跟他媽也沒學個好樣，學習不行，別的都行！哎呀，對了，這是，是雨飛吧？”生子提到孩子，才想起旁邊坐著的隋雨飛。
“是，雨飛！”大年提醒到。
“大姑娘啦，長的像嫂子！要說，隋大哥，還是你有心勁兒，娶個好嫂子！”
大年見生子當著孩子說這話，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生子也會意的笑笑，說，
“哎呀，沒事兒，現在這孩子不比我們那會兒，那電視裏比我說的多！哎，這是誰呀？你老哥兒不是超生吧？”生子看著雨飛旁邊坐著的鄭健問道。
大年被問的有些尷尬，剛要張嘴說是自己的小舅子，鄭健自己開了腔，
“我是雨飛同班同學！”
鄭健回答完，大年楞了一下，雨飛也疑惑的看了鄭健一眼。
“呦，同班同學！這小夥兒長的，不錯啊！這是咋回事兒？隋大哥，你帶他倆來吃飯？你又開始用心勁兒了吧！行，行，我得跟你多學學！”
“哎呀，你小子，別瞎說，他是，他是。”大年還是想把被鄭健攔下的話說完。
“叔，你說哪去了，我是覆讀生，老師讓我是跟雨飛這拿本書，正趕上飯點兒了，就跟著來了！”鄭健的話雖簡單，卻把事情解釋得很幹凈。
“哦，這麽回事兒呀！”這位生子老板還想說什麽，小服務員的茶泡好了，菜也開始上了，這時，服務員說樓上包間有點兒事，讓他過去一趟，他就滿臉帶笑的說著“去去就來”擡起了屁股，急匆匆的去了二樓。
三個人開始吃飯，大年還是想和鄭健解釋解釋剛才的對話，
“那個，大建啊，剛才！”
“大姐夫，剛才要是說你是我大姐夫，剛才那叔肯定又問這問那的，我又沒撒謊。吃飯吧大姐夫！”鄭健看來是故意那麽說的，大年也就沒再解釋。
菜上了不少，那位生子老板不時的還是過來看看，中午的客人越來越多，他跑的團團轉。大年和服務員又點了幾道家常菜要打包，他想給鄭華和老丈人帶回去。點菜的時候，他看了看菜牌，大概知道了菜價，臨走沒和生子打招呼，而是把錢交給了服務員，服務員覺得有些難做，因為，他們看到生子老板對這位大哥絕對不是客氣，他怕這錢收了會挨老板罵，大年卻拍了拍服務員，沒再說什麽就往門外走。
他們三個剛上車，生子就追了出來，手裏拿著大年剛給服務員留的錢，
“隋大哥，你這是幹啥！”
大年擺了擺手，發動了車子。有個服務員又跑出來好像喊生子有什麽事，生子只能左右為難的向大年喊了句，
“改天我去你那，我去你那！”
吃過午飯，大年送鄭健回家換衣服，到了樓下，大年讓雨飛在車裏等著，拿著剛從飯店點給老丈人的菜跟著鄭健上了樓。門開了，是鄭健的母親開的門，聽見是鄭健回來了，老丈人從裏屋走出來，
“老兒子回來了，呦，大年也來了！雨飛呢？”老丈人看見大年來，打著招呼，眼睛有點紅，像是哭過。
“啊，雨飛在樓下車裏等著呢，爸，我們剛才在外頭吃，給您帶了點兒，今天一會兒還得送他倆去上學，我改天再來給你專門做一桌啊！”
“哎呀，你們吃你們的，怎麽還買別人家的菜給我帶來。”老爺子說著和鄭健的媽接過大年手中的菜。
“大姐夫，我去換衣服啦，你先等我一會兒。”鄭健說著回了自己房間。
“不急，還來得及。”大年回應著。
鄭健的媽忙倒了杯水給大年端過來。
“雨飛她爸，喝點水吧。”鄭健的媽對大年說。
“小姑別忙了！一會兒就走！”其實，鄭健的媽比大年大不了幾歲，所以，她從不管大年叫大年，而是一直叫‘雨飛她爸’。
“喝點水，喝點水！”老丈人也關切的讓大年喝口水。
大年知道老丈人是關心今天的事情，只是作為鄭齊的父親，他不知道該怎麽對姑爺開口問，他應該比這個姑爺更了解，而他卻恰恰最關心，又最一無所知，因為，鄭華從來就不讓大家告訴他鄭齊的墓在哪裏，這是他們父女的隔閡。而今天，鄭華在鄭健的突然到訪的情況下，不知是忘記了這回事，還是有意化解，大年想，老丈人一定會在某一個最近的時刻去親自走一趟。
以往大年過來不是年就是節，來的時候帶著禮物和一些做菜的原料，甚至油鹽都帶好，不用說太多話，進屋就開始忙活，無論是誰也插不上手，做好一桌菜，再笑呵呵的陪著吃上幾口，既樂呵，又不用想太多，只說說孩子的學習，飯店的經營就行了，關於鄭華，老人不問，他也不有意說，只是隨口說出來些，什麽鄭華學鄰居大姐燙了個什麽時髦的頭發，自己又覺得不滿意；鄭華也要學開車，報了名沒學幾天就不學了，而且硬是從駕校把學費要了回來，還跟駕校的人弄的挺熟，駕校的人動不動就上他們飯店聚餐。在這個有著特殊結構的家庭，大年經歷了這個家庭目前幾乎百分之五十的變遷，他知道這個家庭什麽地方是柔軟的，什麽地方用金剛石也難打開，所以，他逐漸的有了一套他的辦法。當然，他回到家裏，也會在某一個時間，有意無意的對鄭華說出老丈人家的變化。
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講笑話自然是不合適的，什麽也不說，卻更顯得尷尬。於是，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爸，你知道鄭齊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嗎？”
“嗯？”大概大年找到這個話題是突然的，鄭家昌聽了就更突然，他沒想到大年會問出一個問題，他只等著這位深谙他心思的姑爺自己說出他想聽到的事。
“我是說，鄭齊小時候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好像有人去看鄭齊，每年都去，擺的東西都是鄭齊愛吃的。”
“是嗎？那一定是對他特別熟的朋友，哎，我對他關心太少了，我真不知道他過去有什麽要好的朋友。還有人惦記他，他該也是不寂寞吧！”老人說著，眼圈又開始泛紅。
大年知道自己無意把事情搞得有些失控。
“也不是啊，那時候小孩就是滿街跑，大人哪有時間啊！”
這時候鄭健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了。
“姐夫，我們走吧！別聊了！你懂的一定比我爸多！”鄭健背起書包。
“就你懂，你懂你去覆讀！浪費我的錢！”鄭家昌說著，用手在兒子屁股上像排灰似的拍了一下。
“哎，怎麽打人啊，不是說了嘛，讓你記賬，等我賺了錢，都還你！”鄭健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跑。大年打了個招呼也走出了門。
雨飛在車裏已經等睡著了，大年和鄭健上車的時候才突然驚醒。
鄭健這次並沒有在進了教學樓之後就甩下雨飛自己跑到教室，而是一直跟著雨飛走到教室。
當他們走進教室，剛好下午上課鈴響起。因為時間有些緊，雨飛走的很急，而她知道身後還有一雙眼睛跟在身後就更心急，上到四樓的時候，腿都有些軟了，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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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考試，隋雨飛同學答的最好！”
隋雨飛忙低下了頭，緊緊的閉起了眼睛，她害怕發生的事情又發生了。她願意做一個不會引人註目的人，她在乎成績，卻不在乎第一名，這是她從小學時就養成的“習慣”。因為只有做一個學習中等的人，才是最不讓人註目的。為此，初升高考試，她被她的初中班主任叫做“爆冷門”！她有她的小技巧，而且，幾乎養成了考試“作弊”的習慣，那就是在考試的時候，她把她真正的答案做上記號，再填個其他答案，這種作弊答案，每次考試都做那麽幾個。而每次公布答案的時候，她才能知道她的真正成績到底是多少，而她在心中暗暗比較和班上其他同學的成績，在她的心裏，她知道，她的成績從來沒有下過前三名，而在高中二年級，她的成績幾乎一直比班上第一名要高。
這次的語文測驗，她被關老師的架勢鎮住了，所以，她沒“作弊”，卻要承擔今天受全班同學關註的後果。
“這次測試，有很多同學都沒有答完卷紙，這說明大家都忽略了考試時間，但更讓我擔心的是，你們對語文知識的掌握程度。在語文課，我不會給大家排名次，但是，我要求大家把自己的每次真實成績記錄下來，每次和自己上一次的成績做比較。這樣的考試，我以後還是會給大家做，目的是讓大家適應考試，面對考試，真正贏得考試。考試不是為了贏得名次，而是為了提高自己。明天開始，我們將從初中語文知識開始覆習，請大家回家把初中課本找出來，找不到的想辦法借一下，或者，兩個人合看一本，總之，自己想辦法。語文是一門融會貫通的課程，成績提升並不能因為熟練掌握了一個學年的語文知識而有全面的提升。我之所以告訴大家這些，是想讓大家知道你們需要的是什麽，面對的是什麽，應該做的是什麽！好，下面，我開始給大家講解上一節的測試題，請大家打開手中的卷紙，大家看第一題。”
關老師一邊講一邊自然的在每一排課桌間走著，說到“打開手中的卷紙”時，她剛好走到隋雨飛的座位旁邊，把隋雨飛的卷紙輕輕的放到了隋雨飛的課桌上。隋雨飛看到這從天而降的卷紙，看了看關老師，而關老師好像從來就沒有把卷紙放到過隋雨飛的桌面上，一邊踱著步子，一邊看著卷紙講解著題目。
下課了，關老師的卷紙剛好講完。她合上手上的卷紙，宣布下課，沒有壓堂一秒鐘。但是，她隨後說了一句，
“魏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然後就走出了教室。
大家看了看魏遠，魏遠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從後門走出了教室。
馬上就是課間操，她拿好拐杖，站了起來。
走到辦公室門口，她看到關老師正在和魏遠談話，她沒有進去，只是站在了門外。她想，老師應該看不到她，等魏遠出去，她再進去就可以了。可是，她沒想到，關老師還是看到了她，
“隋雨飛，有什麽事嗎？”
隋雨飛嚇了一跳，她推了推眼鏡，看到關老師正看著她，魏遠也正看著她，而且，魏遠難得的有了面部表情，眉頭微微的皺著。
“哦，關老師，我想，我想和您請個假，明天，明天！”
“你進來說！”說著，關老師站起身來，像要過來扶她，隋雨飛很驚慌，她害怕有別人這樣扶著她，她覺得那種攙扶是一種負擔。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慢點兒，慢點兒！”
隋雨飛覺得關老師的語氣和在課堂上判若兩人，聲音輕巧而充滿關切。
“哦，老師，我明天想請半天假，上午。”
“有什麽特別的事嗎？我能幫你什麽嗎？”
“是，是家裏有些事情，就上午，不會耽擱下午的課。”
關老師可能也察覺隋雨飛不願意說出請假的原因，也就沒再追問。
“那好！嗯，老師也有件事請你幫忙！”
“嗯？”隋雨飛從來不知道她還能幫助別人什麽事，聽到關老師要她幫忙，她很驚訝，更多的是意外。
就在此時，關老師繼續對隋雨飛說道，
“是這樣，魏遠同學是今年才轉到我們學校的，他之前生活在國外，中文讀寫沒有問題，但是，語文基礎需要，需要從頭開始。經過這次測驗，老師覺得你完全有這個能力來幫助他。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老師也不勉強，老師只能自己來幫他補了。”
隋雨飛面對關老師這樣的請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不太喜歡和人接觸，她也從沒有幫人講過題目，她也不知道幫別人補語文基礎要怎麽補法，她只知道老師講什麽她就一直跟著學什麽，因為她覺得她如果坐在那讀書都讀不好，她將一事無成了，坐在那是她最擅長的，而看書是坐著最好的“消遣”，這樣她就會忘記了別人的關註，忘記了她和別人的不同。
“老師，我，我！”隋雨飛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不會耽誤你的學習，你教他的同時，你自己也是在覆習不是嗎？”關老師好像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對策一樣。
“我可以付給你費用。”魏遠突然說話了。
“啊？”隋雨飛更沒有想過收費的事情。
“哈哈，隋雨飛你可以考慮考慮，明天下午來上課的時候告訴我你的答覆就可以。如果你同意的話，是不是收費，你們倆自己商量。好了，都回去吧！”
和老師道過別，魏遠先走出了辦公室。隋雨飛咬著下嘴唇，後悔自己選這個時間來請假。她一步一步在走廊裏挪著，這時候，操場上的課間操已經開始了。
她挪回教室的時候，她發現教室裏有兩個人。一個是魏遠，一個是小三舅。隋雨飛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想著剛才關老師說的事情。
“你之前的課本還有嗎？”小三舅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隋雨飛。
“啊？”隋雨飛楞楞的看著小三舅，像是完全沒聽到小三舅剛說的是什麽。
“我怎麽發現你成天跟個小迷糊似的？我問你，關老師說的之前的語文課本你還有嗎？初中的！”
“哦，我回家找找吧！”隋雨飛心想，像小三舅這樣的，怕是那些課本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吧。
“恩，行！”
隋雨飛聽到小三舅的回答，又呆呆的看了看小三舅。
“我說行！”小三舅看到隋雨飛的表情，顯然是以為隋雨飛又沒聽清。
“什麽行？”隋雨飛心想，‘我找找’，和‘行’有什麽關系？
“你找著了，我就不找了！”
“為什麽？”
“你的借我不就行了！”
“我借你，我看什麽？”
“一起看唄！”
隋雨飛知道和他計較也沒用，索性不再和他辯解。她瞟到窗邊的魏遠戴著耳機，好像什麽都沒聽到。看到魏遠，她又開始心煩剛剛關老師說的補課的事情了。
大概是對高三學生的特權，對魏遠和小三舅沒去上課間操居然沒有什麽說法。隋雨飛記得，以前除了她，有誰不上課間操是要請假的。
下晚自習，小三舅還是跟在她身後，走出教學樓，隋雨飛忽然想起得告訴他明天不能去接他，因為家裏有事，
“那個，那個，明天上午我爸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來上學吧！”
小三舅沒有反應。
“小三舅！”
“哎！什麽事兒？”
隋雨飛有些生氣。
“說呀，什麽事兒？”
“我說明天你得自己來上學，我家上午有事，我爸不能去接你上學了。”
“哦，知道了！”
走到校門口，爸爸笑呵呵的看著他倆走過去，幫雨飛開了車門。
小三舅和爸爸熱情的打了招呼，隋雨飛瞪了他一眼，上了車。
剛一上車，小三舅就開了腔，
“大姐夫，我聽雨飛說你們家明天有事兒？啥事兒呀？”
聽到小三舅的問話，隋雨飛怔了一下，隨即盯了他一眼。
“明天，哦，明天，明天得去看看鄭齊！”雨飛的爸爸一邊開著車，一邊回答著，沒有發現雨飛的反應。
“哦！”小三舅頓了一下，隨即又說，“我怎麽好像記得我哥的祭日是每年過完年好像是春天剛開學的時候，明天是什麽日子啊？”
“啊，是，鄭齊的祭日是你說那個時候。雨飛上學的第一年，第一個禮拜三，你姐做了個夢，夢見鄭齊高高興興的來見我們，說他見到雨飛上學，特別高興！從那以後，每個學年開學，第一個禮拜三，我們就都帶雨飛去見見鄭齊。”
“哦，是這樣啊！”鄭健聽罷，思索了一下，又說，“姐夫，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去看看他！我明天也和你們去吧！我還從來沒去過呢！”
“啊？你就不用去了吧！你還是上學吧！”
“雨飛不是去嗎？我比雨飛還大一歲呢！再說，他是我哥呀，我早就應該去看看他！聽我爸說，他當年學習可好了！就是走的太早了！”
“恩，鄭齊那孩子是不錯，你大姐最疼他，就是可惜了！恩，你明天還是別去了，你知道，你大姐那個人！”
“哦，那算了吧！我明天去上學，再說，我還沒請假呢！”
“好，好，你去上學，去上學！”顯然，今天晚上的話題有些沈重，爸爸知道媽媽不太喜歡這個小三舅，某種程度上，媽媽認為如果沒有姑姥和小三舅，沒準齊舅舅就不會那麽早的就沒了。
隋雨飛一路沒說話，爸爸先把小三舅送回家，然後帶著隋雨飛回家了。
到了家，隋雨飛看到媽媽在看電視。見他們回來，她第一句話問，
“雨飛，明天的假請好了嗎？”
“請好了！”
“好，那就快把夜宵吃了，吃完早點睡吧，明天要起大早！大年，一會兒，咱倆再看看明天要準備的東西！”媽媽在部署著今天晚上的安排，雨飛的爸爸在廚房答應著。
第二天一大早，隋雨飛正在洗漱，聽到有人敲門。雨飛爸爸正在廚房，聽到媽媽喊到，
“誰呀，這麽早！”
“大姐，是我，鄭健！”
隋雨飛正在飛舞的牙刷懸在嘴裏，爸爸大年正在翻飛的鍋鏟也停止了工作，媽媽鄭華慌忙打開了門，
“鄭健，這麽早，是，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嗎？”鄭華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位不速之客。以往鄭華對她的父親以及那個鄭健母子都不冷不熱，而今天鄭健的意外到訪，讓她一反常態，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擔心鄭健會帶來關於父親的壞消息。
“大姐，沒，家裏沒出什麽事兒，我昨天聽我姐夫說今天要去看我大哥，我也想去看看，大姐，你沒意見吧！！”小三舅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手裏還拎了些東西。
鄭華還有點沒回過神兒來，閃開了身，給鄭健讓出來進門的路。
大年拿著鍋鏟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有些楞神兒的老婆和站在那的小三舅，連忙搭話，
“鄭健來了，沒吃早飯吧，一會兒就好，雨飛在洗漱。雨飛呀，你小三舅來了，你快點哈！”隋雨飛聽到爸爸的催促聲，知道爸爸是怕她不知道家裏來了外人，衣冠不整，向她通風報信呢。
“嗯！”隋雨飛嘴裏塞著牙刷，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
“大姐，我爸讓我帶來的，說我大哥愛吃。”鄭健從帶來的包裏拿出了一個袋子，裏面裝了好多雞蛋。
鄭華看了看，沒說什麽。
隋雨飛在衛生間洗漱完畢，看了看自己的左腳，看來今天是沒有辦法不一瘸一拐著出去了。隋雨飛長長的呼了口氣，推開了衛生間的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雨飛，書找好沒有？”鄭健的聲音突然沖到隋雨飛耳朵裏。
“啊？哦，書，書找好了！”隋雨飛沒回頭，關上了房間的門。
“什麽書？”鄭華疑惑的問。
“大姐，雨飛沒說我和她現在一班嗎？語文老師讓把從初中開始的所有語文書都找出來大覆習，我的早就不知道哪去了，想借雨飛的一起看。”鄭健從容的回答著。
“你，和雨飛一班？你不是去年就考大學了嗎？”
“那不是沒考上嘛！”
“我聽說，聽說你考的不錯啊！”鄭華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覺得自己無意中暴露出她對鄭健的關註，其實，鄭健的成績是她偷偷去打聽的，據說那成績相當不錯。這件事她沒對家裏人說，可是，今天卻被自己一不小心說了出來。
“志願沒填好，索性就再覆讀一年。”
“快，吃飯啦！”這時候，大年從廚房出來，張羅著開飯，他想讓這緊張的談話告一段落。
“大年，你也知道鄭健和雨飛一個班？”鄭華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大年，轉移了炮火的目標。
“我，啊，我也才知道，才知道一兩天。這不開學才知道嘛！”大年尷尬的回答，“雨飛，快點兒！”大年急於把話題再次轉移。
“馬上就好。”雨飛回答著。
“雨飛呀，今天的劉海梳上去啊，讓你小舅好好看看你！”鄭華對雨飛叮囑道。大年成功的第二次轉移了話題。
隋雨飛在房間穿戴完畢，聽到媽媽的叮囑有些為難，每次去舅舅那，媽媽都要求她把放下的劉海梳上去，她的保護屏障就這樣被嚴格的在這一天被收起。她的額頭到是不難看，但是，她覺得很不安，而且，長期梳劉海，臨時梳上去，劉海的短發非常不服帖。她找了幾個小發卡把頭發小心的別到一旁，照照鏡子，還算可以，然後，她拿起眼鏡戴上，再照了照鏡子，沒有問題了。她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從房間走了出來。
小三舅穿著黑褲子和件黑T恤，頭發和平時也不太一樣，規規矩矩的梳著。她坐到餐桌旁，開始吃早餐。
吃過早餐，大年和小三舅先把祭祀的用品拿出去，雨飛和媽媽負責關門。
四個人坐在面包車裏，一路無話。
鄭健幫鄭華和隋大年把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擺在鄭齊墓前，有煮雞蛋、有四喜丸子、還有隋大年蒸的大白饅頭。鄭華擦拭著墓碑，邊擦邊說著積攢的話，說著說著不禁哽咽起來。
鄭健和雨飛先後向鄭齊的墓碑鞠了三個躬。最後，鄭華讓大年、鄭健、雨飛先出墓地等她，她想再和鄭齊呆一會兒。大年也沒有阻攔，示意鄭健照做。
他們三個先上了車。
鄭華拖著沈重的步子，向面包車走來。一言不發的上了車。大年把車子發動起來，
“直接回家？”大年問鄭華。
“嗯。”鄭華無力的回答著。
大年把車開到家樓下，對鄭華說，
“你先上樓，我帶孩子們去吃點兒東西，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不用帶了。你們去吃你們的吧。”鄭華一臉疲憊的下了車。
“大姐夫，我不去吃了，我直接回家了，下午還得上學呢，我得回家去取書包。”小三舅見鄭華下了車之後對大年說。
“別，你回家不是也得吃飯，我們一起吃完，然後再送你們一起去上學。”
“爸，我的書包還在樓上呢，還有，我得換身衣服。”雨飛急著說。
“哦，你看我，我都給忘了，那個，那個鄭健，你在車裏等會兒，我陪雨飛上趟樓就下來。”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說著，雨飛推開了車門，拄著拐下了車。
大年急忙從車上下來，扶了雨飛一把，雨飛有些固執的走向單元門。大年又重新回到車裏。
“雨飛這孩子，有時候會耍些小性子，其實，她就是不想讓別人幫她。哎！”大年像是在對鄭健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大年和鄭健一言不發的看著雨飛一拐一拐的走進單元門。
過了一會兒，雨飛又一拐一拐的從單元門裏走出來，大年又從車上下來，幫雨飛開了車門。雨飛換上了校服，劉海也放了下來，除了身上背的書包，格外又拎了個小手袋，大年幫著接了過來，以便雨飛上車騰出手來。
其實，要是以往，大年會邀請他倆到他和鄭華開的飯店去吃飯，但是，今天是每年中最特殊的一天，所以，每年的這一天飯店都歇業一天。正不知道帶他們吃點什麽好，鄭健的手機響了，是他爸，
“爸，啊，已經回來了，大姐夫要帶我和雨飛去吃飯，我大姐先回家了，啊，還沒吃呢，下午，下午去上學，一會兒吃完飯就回去取書包，啊？你等我問問我大姐夫！”鄭健說著靠近大年說，
“大姐夫，我爸讓說回咱家吃飯去。”
“不了吧，怪麻煩的，我帶你倆外頭吃點兒就得了！”
“爸，我大姐夫說太麻煩了，我們外頭順便吃點兒就得了，你就別惦記了，沒事兒，哎呀，您老就別惦記啦！”說著小三舅掛了電話。
大年帶著鄭健和雨飛去了一家他朋友開的飯店，剛一進門，趕上中午飯口，人還挺多，老板一見來人是大年來了，趕緊迎上來，
“隋大哥，你咋來了！”一邊說一邊拉著往裏邊走。
“啊，生子，今天出去辦點兒事兒，飯店今天就休一天，孩子下午還上學，上你這簡單吃兩口。”
“啥叫簡單吃兩口，到我這必須覆雜！走，上二樓，有包間，老弟給你安排一桌！”
“別介，別介，你這不是有散座嗎，二樓太麻煩了！”大年忙不好意思的回絕著。
生子看到了雨飛的拐杖，突然明白了大年的意思。
“行，行，不上二樓，菜我馬上給你安排！那個誰，你過來，把咱家拿手菜給整一桌，告訴後廚，給我做仔細點兒，今天吃飯的是行家，別給我掉鏈子！去吧，走菜要快啊！別給我磨磨蹭蹭的！”說完又笑呵呵的轉身招呼大年。
“你別整覆雜了，我們就三個人，就簡單吃點兒，你要是往覆雜上整，我們現在就走了！”大年聽到這位生子老弟這麽張羅，做出要往外走的架勢。
“不覆雜不覆雜，讓你幫我把把關，平時請還請不來呢，覆雜啥！你到我這，就別想跑了，快坐下，快坐下！”說著把大年按到了椅子上。小服務員也特有眼力勁兒的顛兒顛兒跑來倒水。
“嘎哈呢？去，換茶來，把我最好的茶拿來！”生子對服務員埋怨到。小服務員忙跑開了，估計是去泡茶了。
“水就挺好，我平時就喝水！”大年忙朝著那服務員的背影喊到。
“哎呀，你甭管！哎呀，我這比不上你那，有嫂子招呼著，我這都得自己來，我那口子，成天就知道花錢，不光自己花，我那孩子一天跟他媽也沒學個好樣，學習不行，別的都行！哎呀，對了，這是，是雨飛吧？”生子提到孩子，才想起旁邊坐著的隋雨飛。
“是，雨飛！”大年提醒到。
“大姑娘啦，長的像嫂子！要說，隋大哥，還是你有心勁兒，娶個好嫂子！”
大年見生子當著孩子說這話，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生子也會意的笑笑，說，
“哎呀，沒事兒，現在這孩子不比我們那會兒，那電視裏比我說的多！哎，這是誰呀？你老哥兒不是超生吧？”生子看著雨飛旁邊坐著的鄭健問道。
大年被問的有些尷尬，剛要張嘴說是自己的小舅子，鄭健自己開了腔，
“我是雨飛同班同學！”
鄭健回答完，大年楞了一下，雨飛也疑惑的看了鄭健一眼。
“呦，同班同學！這小夥兒長的，不錯啊！這是咋回事兒？隋大哥，你帶他倆來吃飯？你又開始用心勁兒了吧！行，行，我得跟你多學學！”
“哎呀，你小子，別瞎說，他是，他是。”大年還是想把被鄭健攔下的話說完。
“叔，你說哪去了，我是覆讀生，老師讓我是跟雨飛這拿本書，正趕上飯點兒了，就跟著來了！”鄭健的話雖簡單，卻把事情解釋得很幹凈。
“哦，這麽回事兒呀！”這位生子老板還想說什麽，小服務員的茶泡好了，菜也開始上了，這時，服務員說樓上包間有點兒事，讓他過去一趟，他就滿臉帶笑的說著“去去就來”擡起了屁股，急匆匆的去了二樓。
三個人開始吃飯，大年還是想和鄭健解釋解釋剛才的對話，
“那個，大建啊，剛才！”
“大姐夫，剛才要是說你是我大姐夫，剛才那叔肯定又問這問那的，我又沒撒謊。吃飯吧大姐夫！”鄭健看來是故意那麽說的，大年也就沒再解釋。
菜上了不少，那位生子老板不時的還是過來看看，中午的客人越來越多，他跑的團團轉。大年和服務員又點了幾道家常菜要打包，他想給鄭華和老丈人帶回去。點菜的時候，他看了看菜牌，大概知道了菜價，臨走沒和生子打招呼，而是把錢交給了服務員，服務員覺得有些難做，因為，他們看到生子老板對這位大哥絕對不是客氣，他怕這錢收了會挨老板罵，大年卻拍了拍服務員，沒再說什麽就往門外走。
他們三個剛上車，生子就追了出來，手裏拿著大年剛給服務員留的錢，
“隋大哥，你這是幹啥！”
大年擺了擺手，發動了車子。有個服務員又跑出來好像喊生子有什麽事，生子只能左右為難的向大年喊了句，
“改天我去你那，我去你那！”
吃過午飯，大年送鄭健回家換衣服，到了樓下，大年讓雨飛在車裏等著，拿著剛從飯店點給老丈人的菜跟著鄭健上了樓。門開了，是鄭健的母親開的門，聽見是鄭健回來了，老丈人從裏屋走出來，
“老兒子回來了，呦，大年也來了！雨飛呢？”老丈人看見大年來，打著招呼，眼睛有點紅，像是哭過。
“啊，雨飛在樓下車裏等著呢，爸，我們剛才在外頭吃，給您帶了點兒，今天一會兒還得送他倆去上學，我改天再來給你專門做一桌啊！”
“哎呀，你們吃你們的，怎麽還買別人家的菜給我帶來。”老爺子說著和鄭健的媽接過大年手中的菜。
“大姐夫，我去換衣服啦，你先等我一會兒。”鄭健說著回了自己房間。
“不急，還來得及。”大年回應著。
鄭健的媽忙倒了杯水給大年端過來。
“雨飛她爸，喝點水吧。”鄭健的媽對大年說。
“小姑別忙了！一會兒就走！”其實，鄭健的媽比大年大不了幾歲，所以，她從不管大年叫大年，而是一直叫‘雨飛她爸’。
“喝點水，喝點水！”老丈人也關切的讓大年喝口水。
大年知道老丈人是關心今天的事情，只是作為鄭齊的父親，他不知道該怎麽對姑爺開口問，他應該比這個姑爺更了解，而他卻恰恰最關心，又最一無所知，因為，鄭華從來就不讓大家告訴他鄭齊的墓在哪裏，這是他們父女的隔閡。而今天，鄭華在鄭健的突然到訪的情況下，不知是忘記了這回事，還是有意化解，大年想，老丈人一定會在某一個最近的時刻去親自走一趟。
以往大年過來不是年就是節，來的時候帶著禮物和一些做菜的原料，甚至油鹽都帶好，不用說太多話，進屋就開始忙活，無論是誰也插不上手，做好一桌菜，再笑呵呵的陪著吃上幾口，既樂呵，又不用想太多，只說說孩子的學習，飯店的經營就行了，關於鄭華，老人不問，他也不有意說，只是隨口說出來些，什麽鄭華學鄰居大姐燙了個什麽時髦的頭發，自己又覺得不滿意；鄭華也要學開車，報了名沒學幾天就不學了，而且硬是從駕校把學費要了回來，還跟駕校的人弄的挺熟，駕校的人動不動就上他們飯店聚餐。在這個有著特殊結構的家庭，大年經歷了這個家庭目前幾乎百分之五十的變遷，他知道這個家庭什麽地方是柔軟的，什麽地方用金剛石也難打開，所以，他逐漸的有了一套他的辦法。當然，他回到家裏，也會在某一個時間，有意無意的對鄭華說出老丈人家的變化。
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講笑話自然是不合適的，什麽也不說，卻更顯得尷尬。於是，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爸，你知道鄭齊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嗎？”
“嗯？”大概大年找到這個話題是突然的，鄭家昌聽了就更突然，他沒想到大年會問出一個問題，他只等著這位深谙他心思的姑爺自己說出他想聽到的事。
“我是說，鄭齊小時候有什麽要好的朋友，好像有人去看鄭齊，每年都去，擺的東西都是鄭齊愛吃的。”
“是嗎？那一定是對他特別熟的朋友，哎，我對他關心太少了，我真不知道他過去有什麽要好的朋友。還有人惦記他，他該也是不寂寞吧！”老人說著，眼圈又開始泛紅。
大年知道自己無意把事情搞得有些失控。
“也不是啊，那時候小孩就是滿街跑，大人哪有時間啊！”
這時候鄭健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了。
“姐夫，我們走吧！別聊了！你懂的一定比我爸多！”鄭健背起書包。
“就你懂，你懂你去覆讀！浪費我的錢！”鄭家昌說著，用手在兒子屁股上像排灰似的拍了一下。
“哎，怎麽打人啊，不是說了嘛，讓你記賬，等我賺了錢，都還你！”鄭健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跑。大年打了個招呼也走出了門。
雨飛在車裏已經等睡著了，大年和鄭健上車的時候才突然驚醒。
鄭健這次並沒有在進了教學樓之後就甩下雨飛自己跑到教室，而是一直跟著雨飛走到教室。
當他們走進教室，剛好下午上課鈴響起。因為時間有些緊，雨飛走的很急，而她知道身後還有一雙眼睛跟在身後就更心急，上到四樓的時候，腿都有些軟了，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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